吉尔吉斯人在阿富汗最偏远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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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还在苏军进入阿富汗之前,当时的首领就带领大约1300人离开阿富汗来到巴基斯坦。几年以后,其中大部分人迁往土耳其,现在,这些吉尔吉斯人已经享受着现代的生活方式了。但是有大约250人决定跟随现在的首领阿卜杜拉什德回到阿富汗的高山地区。为了保持传统的生活方式,他们选择了这个远离现代文明的世外桃源——距离最近的诊所要骑马走8天,离最近的学校则有4天路程。阿比杜拉什德是位身体瘦弱的慈祥老人,走路很慢,总是拄着一个西方旅行者送给他的滑雪杖,尽管身体虚弱,却给人一种权威感。其首领的地位既不是从家族继承的,也没有经过正式的选举,而完全来自他享有的威望。据说在苏联占领时期,他曾设法与当局建立良好关系,使得吉尔吉斯人免遭镇压以及强制推行的集体化,为此人们至今非常感谢他。现在,他的部族成员大概有600人左右,他的任务也已经不是保护他们免受外来威胁,而是向阿富汗政府争取更多的援助。近1/4世纪以来,吉尔吉斯人的一支在阿富汗最偏远的帕米尔高山谷地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在阿富汗的西北有一个夹在塔吉克斯坦、巴基斯坦和中国之间,东西长270公里,南北最窄处只有15公里的狭长地带,为兴都库什山脉与帕米尔山脉环抱,海拔很高,气候寒冷,交通不便,其自然条件可以说是地球上最不适于人类居住的地区之一,但是为数很少的吉尔吉斯族牧民却坚持生活在这里,并保持着传统的生活方式。 帕米尔高山地带有两条由冰河冲击形成的山谷,即大帕米尔山谷和小帕米尔山谷。一百多年前,这里只是吉尔吉斯人的夏季牧场,由于冬季异常严寒,气温可降至-50,因此吉尔吉斯人将畜群赶到位于现在的塔吉克斯坦境内的低海拔地区。1895年,按照当时的国际协议,这一被命名为“瓦罕走廊”的高山狭长地带划归阿富汗,作为英国与俄国势力范围的分界和缓冲地带,因为其南部是英国的殖民地印度,而北部则是当时的沙俄帝国。起初,这一协议并未影响吉尔吉斯人的生活,因为当时国界只存在于地图上,并未付诸现实。但1930年,苏联方面封闭了塔吉克斯坦与阿富汗的边境,1949年中国封闭了东部边境,不久巴基斯坦也封闭了南部边境。这样,吉尔吉斯的游牧部落就被从三面包围而与外部世界隔离,成为住在最偏远地区的阿富汗国民。现在,这部分吉尔吉斯人就生活在被三条国境线和海拔5500米的高山所封闭、长度为100公里和60公里的两条山谷中。
(封闭了南部边境)
高处不胜寒:吉尔吉斯人生活的区域约为1200平方公里,其间分布着50多处营地,每个营地住着2至14户人家,其中有位于北部边境线上、海拔更高的夏季营地和位于南部山坡的冬季营地。冬季营地建得比较正规,除了蒙古包,还有一些固定的泥屋,甚至很简单的水管,因为牧民每年在冬季营地生活的时间长达8个月。在这海拔4000米的高山地带,即使夏天,夜间的气温也可能到达零度以下。9月冬天就降临了,严寒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不停地刮着强劲的西南风,暴风雪没完没了地肆虐。 吉尔吉斯人的蒙古包。一年中的好几个月,蒙古包都被积雪覆盖。从前他们只有在夏天才迁往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山地区,但自上世纪30年代以来,他们原来在海拔较低的山谷中的越冬地被隔在了边境之外。如今,无论是住在蒙古包还是在泥屋中的家庭,都使用太阳能电池,电量勉强可以满足照明需要。有几个家庭拥有发电机,但缺少发电的汽油,因此即使有电视和DVD之类的电器,一般也是闲置的。为了生存下来,帕米尔的吉尔吉斯人需要用全部力量与大自然搏斗,所以很少有时间来传承本民族的文化,再加上地理上的隔绝,所以他们并没有生活在中亚其他国家的吉尔吉斯人那么丰富的神话传说和文化生活。 阿富汗西北部巴达赫尚省的瓦罕走廊是殖民时代的遗存。1895年后它成为英国和俄国势力范围的分界。吉尔吉斯人居住在这条走廊东部的两条高山谷地——大帕米尔山谷和小帕米尔山谷。 在帕米尔的吉尔吉斯人中,大约有1/3的男人和5%的女人抽鸦片。上世纪70年代在吉尔吉斯人中就有不少“瘾君子”,但当时阿富汗鸦片的年产量不足200吨,因此帕米尔地区的鸦片交易也不是很发达。到上世纪90年代末,情况发生了变化,阿富汗野战军的军官们加入了“北方联盟”,鸦片种植得到允许,以支持反塔利班的战争。结果免税的鸦片贸易量增长至每年近5000吨。毒贩也来到帕米尔高山地区贩毒,开始价钱很便宜,而在人们染上毒瘾之后便把价格提高了。现在半公斤鸦片——大约一个半月的用量——价值一头到两头羊(相当于50至100美元)。几乎每个杂货商都兼卖毒品。由于缺少正常的医疗手段和药品,很多人用鸦片来减轻疼痛,由此开始吸鸦片,但鸦片泛滥的更重要原因恐怕是难以排遣的寂寞。一个瘾君子说:“鸦片可以让我暂时忘记我生活在帕米尔。”的确,在漫长的冬季,你出门遇到的永远是同样的十几个人,从生到死,他们和你如影随形。想象一下,在这种境遇中,人恐怕很难摆脱逃避现实的诱惑。
经济与生活:周而复始,原地踏步:牦牛和绵羊是帕米尔的吉尔吉斯人主要的经济来源。牧民每天的生活内容就围绕着这些牲畜。饮食起居以及迁移转场的时间都取决于畜群的需要。这种生活规律是祖祖辈辈延续下来的,尽管如今牲畜的数量已经大大减少。现在帕米尔高山地区的羊群数量约为1万头,相当于上世纪70年代的1/4,而且其中大约一半属于头领。由于吸毒,不少牧民失去了畜群,这意味着他们的儿子不可能拥有娶亲所需的100头羊的聘礼。年轻人只好替富裕人家例如首领牧羊,报酬是每个月一头羊,按照这个速度,需要10年的时间才能攒够聘礼。有些年轻人会先订下一门亲事,为未来的岳父干几年活以后,先把媳妇娶到手,再继续为岳父打工。这种古老的“入赘经济”本来已有衰弱之势,但吸毒现象造成的贫困化却挽留了这一“传统”。帕米尔吉尔吉斯人中还实行一种叫做“阿曼那特”的经济共同体:几个富裕家庭拥有大部分的畜群,允许贫穷的家庭分享其羊毛、羊奶和牛粪,但这些穷人无权宰杀和出卖牲畜。这种经济形式一方面带有“社会主义”的性质,可以使穷人免于饥寒,但另一面,穷人也失去了对自己命运的主宰,成了富人的附庸。在少雪的冬季,牧民们把马、牦牛、羊、骆驼和驴放到草场上,它们自己可以找到吃的。但如果冬季下雪很多,牲畜就找不到足够的食物,必须用干草饲养。在短暂的夏季结束时,牧民会打一些干草,储存在用石头垒砌的大场院中。但是帕米尔地区干草的储存量一般很少,所以在多雪的冬天,牲畜一定会挨饿,当三四月份产羔季节开始时,有些牲畜已经熬不下去被饿死了。无论赶上什么样的冬天,帕米尔的吉尔吉斯人都难以战胜大自然。如果冬季多雪,很多牲畜就熬不过冬天,但第二年的草场会牧草丰美,可以储存很多干草。如果冬季少雪,牲畜越冬没有问题,但到夏天,牲畜就会因为草场不好而不能把膘养足准备过冬。这是一个走不出去的怪圈。最可怕的是倒春寒。在积雪刚开始融化的时候忽然来一股严寒,草场上会形成一层冰盖,牲畜吃不到任何东西,而此时干草也几乎用光了。这种情况下,畜群的损失可达一半。伊斯兰教认为自然死亡的牲畜“不洁”,禁止食用,只好将其尸体喂狗。帕米尔的吉尔吉斯人远离任何文明带来的舒适与便利,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中艰苦求生,其顽强的生存能力令人佩服。其实并没有人强迫他们留在帕米尔,他们完全可以选择改变这种艰苦的生存状态。1999年,吉尔吉斯共和国曾主动提出接纳他们,但他们却决定留下来——尽管这里气候严寒,交通不便,没有学校,没有医院。但是另一方面,他们又把自己看做牺牲品,就好像有烟瘾的人把自己看做尼古丁的牺牲品一样。首领阿比杜拉什德的统治已经持续近30年了,在他“执政”期间没有建立一所学校、一个医疗点,也没有修一条路。他把困难归咎于那些拒绝给予帮助的人,例如阿富汗政府,而政府在这方面也的确乏善可陈。“阿卡—汗基金会”倒是给瓦罕走廊的其他一些居民点修了路,但是位于帕米尔高海拔地区的吉尔吉斯居民点却没被光顾,而且吉尔吉斯人对那些居民愿意以每天3美元的报酬在工地上干活感到惊讶,他们认为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做那样的工作都应该要求至少每天30美元。因此这些吉尔吉斯人认为最好不要干活,有时间还是喝杯热腾腾的奶茶更好。他们用卖羊得到的一点收入不是买回书籍或药品,而是电视和鸦片。所以在这种状况下,他们的境遇一时难以改观。
(在工地上干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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